USA Girl

兩點多，我才回到外宿的地方，

我住在一個單行道的小巷子，

原大哥搖下車窗，跟我揮手說再見，



我想著剛剛相聚的三個多小時，

心情說不上是因為更了解他而感到寂寞的沉澱著，

還是由於沉澱已久的寂寞使得他的故事又將我的心情催化得更深，

我覺得很悶，卻因為我跟原大哥又更貼近了，

所以感到同等的釋懷，

我也不想去想了，眼前是一大堆的原文資料需要我去咀嚼，

期限是五個小時之後，



其實心底已經有譜了，

因為我確定自己是交不出這份作業了，

連讀完都有困難了，更何況是寫出一份像樣的報告呢?



自從打工之後，我的心思完全都放在晚上，

白天的課業對我來說就像是個不相干的事，

我心不在焉，因為睡眠不足，我遲到，我翹課，

我沒有用心在我的課業上，

這樣的惡習形成了一陣子之後，

似乎就固定下來了，就像強力的頑垢，

之後，我不照這個模式行走似乎都不行了，

然後我墮落…，徹底的。



我輕輕地拿出鑰匙，準備開門時，

感覺有人影接近我，影子很長很熟悉，

是陳凱元，他拉住我的手臂，



他變得憔悴了，雖然鬍子還是一樣刮得乾乾淨淨，

還是優秀學生的樣子，

可是，眼裡有一些光彩和屬於他的自信商標，

好像消失了，黑眼圈很深，頭髮也留長了點，



『是他嗎?那個開名車的老男人呀!』他開口，說話還是很諷刺。

『 你那麼晚來，有什麼事?』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怎麼回答都錯，倒不如沉默。

『妳知道明天那報告是代替期中考試嗎?妳做完了嗎?』他用責問的口氣問。

向來都是這樣，每次他遇到他覺得不能理解的事，

總是無法包容而用自己的立場去做假設，即使出發點是好的。




他跟我都不擅於人際，這是我們的共同點。



『還沒，但，干你什麼事?』我無法在對方有敵意的情況下，

作出善意的回應，即使對方的出發點是善意的。



我跟他都不擅於包裝掩飾自己的情緒，這也是我們的共同點。



『 妳的事，我管定了。』然後他拿了一份牛皮紙袋給我，

『給妳。還有，早點睡。』


『這是什麼?』我一邊打開紙袋一邊問，他沒回答就走了。

背影非常的寂寞，影子把他的寂寞又拉長了些，

結合路燈下榕樹的樹影，

深深的，晃動的，搭配著屬於他的寂寞。



然後我翻開，是一本厚厚的報告，

封面是我習慣用法國的名畫當底，

這次他用了梵谷的自畫像，歪斜的不對稱的一直是我的最愛，

上面用草寫英文提上封面的名字，

我習慣寫在偏右側的地方，因為我喜歡讓左邊留白，

記得有次他問我，我說，這是一種意境。



翻開裡面我仔細看了看，是一大堆的英詩，

上面的網址都是柏克萊大學的學校網站取得的，

先一首詩，再附上一篇翻譯及一篇分析，接著是一篇作者介紹，

這是我寫報告的格式，一模一樣的，

記得有次他問我，我說，這是一種堅持，



第一頁或最後一頁的扉頁，我總喜歡提個十四行詩裡的句子，

然後第一頁最下面我會簽上我親筆的英文名字，還有一個笑臉符號，

記得有次他問我，我說，這是一種風格，



簽名那個地方他細心地幫我留白，

我只要把這個地方簽個名字，

這本報告就會像我本人親手做的一樣，

不會有人懷疑的…。



然後，我凝視著他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的地方，

上方天空掛著的月亮細又彎像把匕首一樣，

會刺傷人的那種唷，

我苛責我自己也痛恨自己，

他開啟的愛情航班的登機門為我大大地敞開，

我卻瘋了似的離開機場乘著車子逃開，

跑到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知道地方的叢林去冒險，



我想我是瘋子，要不然，

不會不知道傷害別人要背負多重的十字架，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喝了一點酒的緣故，

一定，一定是因為酒精催眠我大腦的緣故，

我哭了…，蹲下來把頭埋進膝蓋裡狠狠的大哭，

就算把別人吵醒我也不管了，



我傷了，一個，最愛我也最了解我的人…，

而我卻無能為力…。

自、私。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