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得第幾次,我們去公園散步,

我會勾著他的手,這時候他是屬於我的,

我們看著在公園裡拿著水槍噴來噴去的小孩子,

然後聊彼此自己小時候的糗事,

當我說著,讀小一時,我把一個男生的褲子脫下來,

那男孩當場嚎啕大哭了起來,之後看到我都怕得拉緊褲子,

從此我就變成搬上的大姐頭的事,



他大笑,說我真是強悍,長大了還是一樣。

然後我作勢要打他的頭。

我們笑鬧了一陣子,接著突然有片刻的沉默。



他跟我說,很溫柔的說,眼睛柔和得像月光的顏色,

『在我眼裡,妳還是像個小孩子。』他又揉揉我的頭髮。笑著。




然後我竟然害怕了起來,

也許他沒有說出,我把你當妹妹,所以我們之間不可能的話。

可是,在我心底,出現了一種非常難過的情緒,

像是水草不斷拉著我的腳,牽絆我,不讓我上岸,

我無法浮到水面上去吸一口氣,

然後我知道我會窒息,

只要他無法對我的感情有所回應,

我就會選擇讓自己淹沒在這憂鬱、孤單、深沉的海底。

自從他從荷蘭回來之後,我們這一個月幾乎每天見面,

就算是他要跟出版社接洽一些美食誌的星期六日,

他也會帶我去,先是把他照的照片攤在桌面讓我挑選,

問我的意見,然後要我幫他校文字稿,

我簡直變成他的隨身秘書一樣,

還要幫他記下下次約會的行程。




每天他跟我很有默契的在一起,下班後,

他會先帶我逛逛,帶我吃宵夜,喝暖呼呼的熱湯,

送我回家,幸運的話,我們會到公園散步,

然後我會趁機纏上他的手臂,勾住他的手,

更得寸進尺的是我會把我的小手,

放進他的大手取暖。



每次回家,我的心都暖烘烘的,雖然現在是很冷的冬天,

然後我會邊想著他,複習我們說過的對話,

溫習他手掌的溫度,

邊作期末的報告。



可是,就只有這樣,

他沒有吻過我,沒有親過我,

我們沒有牽手,沒有擁抱,

只有互相靠著,很近很近,

可是卻有著距離。他特意保持的距離。

他留了底線,清清楚楚地,要我不要去跨越。

可是,這對我很不公平,他知道嗎? 我好想問他。



這陣子對我來說,

幸福得太不安了,

而他卻說,我像個小女孩?

又是在彼此之間拉出一段距離的一句話。





我鼓起勇氣問,『原大哥,你覺得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所能鼓起最大的勇氣了。

我的心此刻並沒有像以往心跳加速,

而是幾乎靜止,這個世界變得寂靜而詭異。




我聽得見自己微弱的心跳聲跟呼吸聲,

冷冷的風穿過樹葉的刷刷聲,

還有他長長的睫毛搧動了一下的聲音,

他不說話,可能是在想如何回答這個答案吧。

他看著我,反問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是什麼呢?




我回答,

『一個跟你分享晚上十點過後的寂寞的人,

一個陪你聽六零年代老歌的人,

一個當你忘不了舊情人,會讓你抱著聽你訴苦的人,

一個比你想像還早熟但是比你還懂你的人,

一個會主動問一個異性,『我們是什麼關係?』的人,

你想,我跟你是什麼關係?』



然後,他伸手把我攬住,他喜歡輕輕把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

『小彎,再給我一段時間好嗎?』他感覺很苦惱。眉頭打了個結。

這次讓他苦惱的人,終於不是他前女友,而是我,

我是不是該因此而高興?

『一段時間不能改變什麼,你自己也清楚,

我只是要一個答案。』我苦笑。直直地望著他。

『可是我們這樣很好阿,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一個孤單的剛滿33歳的老男人和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不是嗎?』

我都叫他老頭,他都叫我小朋友。這是我們幼稚甜蜜的對話遊戲。

『異姓之間的友誼不可能那麼單純,你在找藉口,

你只是寂寞,你忘不了她,所以拿我替代。』我很平靜的說。

『小彎,妳太鑽牛角尖了,我沒那麼卑劣,

我是真心想對妳好,只是妳還太小,

跟我差距太大了…』,他停頓,嘆了口氣,接著又說,

『而且,我…,我還是忘不了雅莉,我還是愛她。』


『恩,好,我知道了,』我對著他微笑,儘管這笑容是硬裝出來

的苦笑,『就跟你說,我只是要一個答案呀。現在我知道了。』


『小彎…,我…。』他一副無辜,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什麼我,呵,話講開了就好,我這是在保護我自己,懂嗎?

比我大那麼多還那麼呆。真是呆子。』我笑著取笑他。

他兩手一擺,好像很無奈,表情很複雜,很可愛。




他送我回家的路上,路程竟然像北極到南極的遙遠,

我們都不發一言,想著自己的事。第一次我們沒有話講。

也許不是沒有話講,而是心情太複雜而沒有整理出來。




『好了,我要進去了,外面有點冷,再見!』我轉身開門。

『晚安,別想太多,等時間證明一切。好嗎?』他說。像是在同情我。

『恩,時間會證明一切。』我沒有轉身,

小小聲地,對著自己說完這句話就進去了。




把問題問出口,知道答案,心情雖然很難過,

但是竟然輕鬆了不少,

非常的矛盾,可是我很高興自己很勇敢,

我以自己為榮,然後流了淚,彷彿沒有止息的淚,

水流順著蓮蓬頭沖著我的頭髮、我的臉、我的身體,

我告訴自己,所有的難過傷感,

會隨著我的淚水和鼻涕一起流入下水道,

再流入深深的海裡,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也知道,當下次天空下起了雨,

那些雨之中將會參雜著我的淚。



接著我只要去淋場雨,

讓雨沖刷我的身體,

而我將會痊癒…。



至少我是這麼天真的想著…。

寧願這麼相信著。


時間會證明一切,

而我最想知道的是,

不是,要經過多久時間,我才會忘掉你?

而是,

我必須要用多少時間,才能夠說服自己不愛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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